第三百四十六章 心急如焚
L'高句丽,汉城。汉王朱高煦的王府之内,杀气腾腾。“砰!”一份刚刚送达的圣旨被狠狠摔在地上。信使抖如筛糠,头都不敢抬。朱高煦一身劲装,古铜色的皮肤上还带着操练后的汗珠。他那张酷似朱棣的脸上,此刻布满了狂怒和不屑。“侍奉汤药?尽孝?”他一脚将身前的案几踹翻,上面的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。“我那个肥猪大哥是把我当三岁小孩耍吗?!”“这是想骗我回京,好把我圈禁起来,像建文帝那群旧臣一样慢慢炮制!”他暴躁地在厅内来回踱步,每一步都像一头猛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。底下几名心腹将领噤若寒蝉。“王爷!太子欺人太甚!咱们反了吧!”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将军终于忍不住,瓮声瓮气地吼道。“反?拿什么反?”朱高煦猛地停住脚步,一双鹰目死死盯住他。“就凭我们手底下这兵马?去跟京营的二十万大军碰一碰?还是去跟天下所有的卫所碰一碰?”那将军顿时哑火,涨红了脸。朱高煦的怒火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冷静。光靠自己不行,他大哥虽然胖,虽然看着仁善。但身边那群文臣,个个都是玩弄人心的好手。这一招孝道大旗扯出来,他就陷入了绝对的被动。去,是死。不去,就是不孝,就是抗旨,天下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。除非他能找到一个分量足够重,重到能压下这盆脏水的盟友。一个连他大哥和那帮文臣都忌惮万分的人。脑海中,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出来。江澈。朱高煦的牙根下意识咬紧,他对江澈,既恨又怕。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联系过江澈,但是都被江澈这家伙给拒绝了。更重要的是,他为了表态,不管江澈卖出来的东西贵多少,他都会买。可换来的依旧是疏远。可他忘记了,他现在拥有的,本就是江澈给的。这就是人性,可现在,朱高煦没得选。“来人!笔墨伺候!”朱高煦重新坐下,眼神变幻不定。片刻之后,他提起笔,脸上挤出一个和煦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,仿佛在对着一个许久未见的好兄弟。“澈之吾弟,见字如面……”他用最亲切的称呼,最恳切的言辞,诉说着自己对父皇病体的担忧。痛斥太子被奸臣蒙蔽,做出这种逼迫兄弟的混账事。信中,他绝口不提让江澈出兵,只说自己如今进退两难,心乱如麻。恳请江澈这位智计百出的好兄弟为他指点迷津。“你亲自去!”朱高煦将用火漆封好的信递给最心腹的亲卫。“追上江澈!无论他在哪里,用最快的速度把信交到他手上!”“记住,是亲手交给他!”亲卫重重点头,转身飞奔而出。朱高煦看着亲卫远去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只剩下冰冷的算计。……官道上,寒风愈发凛冽。江澈一行人已经连续奔袭了两天两夜,胯下的战马都开始口吐白沫。“大人,前面有驿站,歇歇脚吧!”一个亲卫策马赶上,脸上满是风霜。江澈勒住缰绳,正准备点头,就看到后方有人快速追来。“戒备!”他低喝一声,身后的亲卫瞬间散开,拔刀出鞘,组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。那骑士来得极快,身上穿着汉王府亲卫的服饰。他似乎也看到了前方的阵仗,远远地便开始高喊。“是江大人吗!汉王殿下八百里加急信件!!”江澈瞳孔微微收缩,他竟然派人来找我。骑士冲到近前,翻身下马,动作急切间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。他双手呈上一封信,喘着粗气道。“江大人……王爷……王爷让小的务必……亲手交给您!”江澈接过信,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。他撕开信封,抽出信纸。但信里的内容,却谦卑得让他想笑。汉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送信,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好事。许久,江澈才放下信纸,面上的凝重已经消失了。“走,去驿站。”“让马好好吃一顿草料,我们也吃点热的。”“我们不急着赶路了。”亲卫一愣,“大人,这……”江澈没有解释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。驿站的后院,一间独立的厢房。炭火在盆里烧得通红,发出轻微的噼啪声,驱散了屋内的寒气。江澈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,正用一方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。汉王府那名亲卫被带了进来,他已经喝了水,但脸上的风霜和疲惫依旧掩饰不住。他站在屋子中央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面对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许多,却让他感到巨大压力的男人。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“坐。”江澈指了指对面的木凳。亲卫不敢坐,只是躬身道:“大人面前,小的不敢。”江澈也不勉强,将毛巾扔进铜盆,走到桌边坐下,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。“王爷派你来的时候,可还有别的吩咐?”亲卫心中一紧,连忙回答:“回大人,王爷只说,务必将信亲手交到您手上,然后……然后等您的回信。”“哦?”江澈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。“他很急?”这个问题顿时给亲卫整不会了。不过他回想起汉王在书房里那种焦躁不安,来回踱步的样子。他咽了口唾沫,斟酌着词句:“王爷忧心陛下龙体,也担心京中局势,确实是……心急如焚。”“是么。”江澈呷了一口茶,不再说话。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,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声响。亲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不知道该做什么。这位江大人看完信后的反应,太平静了,平静得可怕。没有愤怒,没有喜悦,甚至没有疑问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江澈放下了茶杯,杯底和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亲卫浑身一颤。“你回去吧。”江澈开口了。亲卫一愣,下意识地问:“大人……回信……”“没有回信。”江澈看着他,目光平静无波。“你回去告诉汉王,信我看过了,我知道了。”“……就这些?”亲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就这些,他会明白的。”亲卫还想再问,可接触到江澈的眼神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“是。”说完,他躬身退出了房间。直到走出院子,被外面的冷风一吹,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亮着灯火的厢房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这个江澈,比传说中的更可怕。